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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隆风波再掀高潮我国三学者发表看法

1998-02-11 来源:中华读书报 □本报记者 呼延华 我有话说

1998年伊始,曾在过去的一年里折腾了许久的克隆风波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再次达到高潮。美国芝加哥地区一个名叫理查德·希德(RichardSeed)的物理学家突然向媒体宣布,他将在近期内对几位不能生育的自愿者实施克隆人实验,所需资金尚缺少200万美元。希德曾在哈佛大学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从70年代起开始研究生育问题。他说,如果美国国会通过法案禁止克隆人,他将把实验转移到墨西哥实施。

白宫发言人麦克里称:“我认为科学界应向希德博士证明,如果按他今天所讲的去做,他就会成为一个不负责任、不道德和不遵守职业规范的人。”并表示克林顿政府反对此项计划。英国罗斯林研究所最早实现克隆羊的学者威尔姆特对此也持反对意见。他说:“仅仅想象一下在复制羊的过程中出现的高死亡率如发生在婴儿身上,就够让人受不了的了。”一位科学家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认为,希德的复制人的计划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反道德计划,复制人的行动不应该被视为一场尖端的科技竞赛。

希德提出克隆人计划反而人为加速了国际上关于禁止人类克隆的立法,1月13日欧盟19国签约禁止克隆人。不过事情并没有了结。允许克隆人和禁止克隆人都需要做冷静分析。人类目前的“有性生殖”方式就永远是“自然”的吗?任何一种生物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繁殖后代,这是长期进化的结果,我们不能排除无性繁殖登场人类历史的可能性。从哲学和伦理学角度看,克隆人就不道德吗?禁止克隆人是否侵犯了个人的自由选择权利?

在记者的邀请下,我国学术界三位学者对以上这些问题发表了见解。

周国平(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通过克隆人的方式来繁殖人是不自然、反自然的。衡量生殖方式之是否自然,要有一个标准,这便是自然界中实际发生的基本过程,此外不可能有别的标准。在自然界中,生殖方式是由无性向有性发展的,而凡是哺乳动物皆是有性生殖。倘若人为地加以改变,就是非自然的,倘若这种改变产生了危害自然界生物状态的后果,就是反自然的。在这个问题上有一种错误的逻辑:人是自然界进化过程的产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这个过程的延续,因而都是自然的。这种逻辑抹杀了自然与非自然的界限。按照这种逻辑,就根本不存在任何非自然的东西了,甚至可以把灭绝人类和生物的核大战也宣布为自然的了。

克隆人也是不道德的。即使假定在技术操作上完美无缺,使克隆出的人毫无生物学的缺陷,情形仍是如此。因为,第一,克隆人违背和损害了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其中包括:人格的价值,即每一个人作为独一无二的生命体、作为个性的价值;情感的价值,尤其是爱情和亲情的价值,皆从根本上被动摇甚至被摧毁了。第二,克隆人必将导致严重的伦理后果:一旦人类的克隆形成了规模,便会形成两大不同群体,一是自然诞生的人,一是克隆出来的人,其间的鸿沟远甚于奴隶和奴隶主,从而形成新的奴隶制度;另一方面,由于克隆出来的人是可以大量复制的,他们的生命不被珍惜,人们完全可能、甚至必然会把他们用于战争或残害性实验。这种对于克隆出来的人的生命的态度也必然会殃及自然诞生的人,因为只要个人可以复制,对生命不尊重的态度一旦形成,两者之间的界限就很容易被打破了。很显然,这里隐含着人类自我毁灭的危险。

所谓“个人选择的自由”,我认为必须遵守一个前提,就是不危及人类的生存。现在正在试验把人类基因移入动物细胞,克隆出可供器官移植的动物,并已取得初步成功。我不反对这类试验,但认为必须掌握好界限。界限一过,便可能培育出非人非兽的怪物。

董光璧(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研究员):克隆人并不可怕,关键是怎样利用它为人类造福。对这个问题还不能仅从伦理上考虑,科学的问题并不只是伦理问题,科学探索归根到底是人性的要求,给科学设置禁区,也就是限制了人性的发展,同时限制了它为人类造福的某些可能。为人类造福而不是危害人类,这是一切科学活动的本质要求。另一方面,也应该看到,科学成为道德的权威,仅从伦理道德的角度就否定克隆人,有一定的片面性;而从造福人类的角度看,克隆人仍有它的必要性,因为它对人类的延续,对可持续发展,都是有其意义的。

现在一些人担心克隆出坏人来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任何一项技术的发明,都有利有弊,技术发明的利弊争议古已有之,只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即科学的价值理性问题(与通常所说的科学的社会运用问题有关)没有被引起广泛的关注,即使到了足以令人类自我毁灭的疯狂研究核武器的五、六十年代,科学的价值理性问题也没有被引起注意。传统意义上为大家所公认的科学理性的结构是:保证科学知识条理性的逻辑理性、保证科学知识精确性的数学理性和保证科学知识可靠性的实验理性。现在克隆人的争论把能够保证科学知识为人类造福的价值理性尖锐地摆在我们面前,必须把科学的社会运用问题纳入到科学探索的程序之中,价值理性应该成为科学活动的一种规范,科学也会因此而形成新的范式。

赵汀阳(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副研究员):对现在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包括克隆在内的生物技术和微电子技术),人们的批评都很类似,即用现有的价值观来评价。但事实上,这些新技术好不好,我们不知道,这是最谨慎的态度;如果放开一点说就是:我们对这些新技术所预见的好处比所预见的坏处要多一些,在人类最关注的最紧要的问题上,如生态、健康、食品,这些新技术都有方法解决,新技术的危险其实是不明显的。技术本身是中性的,技术本身好不好是未知的,假如他是有危险的,不在技术本身,而在于人类对他的应用,在于人类的价值观念。一种技术具有什么样的性质,是好是坏,不是技术本身决定的,而是人文观念所决定的,假如批判的话,要批判的是人文观念而不是科学技术。批判科学技术是一个伪问题。所以人文观念、人文思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反科学,而是要管好科学。如果一项新的科学技术给人类带来了危险,那只能说明人类的人文观念肯定出了大问题。

现在对克隆人的批判,无非是说危及人的尊严。我认为克隆人假如真的出现了,也不是非常离谱的,因为那仅仅是生理的相似,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容纳了双胞胎,尽管克隆人比双胞胎在生理上更为一致,但一个完整的人后天习得的知识的不同,由不同经验导致的生活习惯的不同,由不同的生活背景导致的情感的不同,才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大的差异。虽然我也相信克隆人的相似性超过了我们目前所有的相似性,但他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危及到人的尊严,其实是很含糊的、不理直气壮的。另外这种说法还是一种本质主义的思考方式。人、自我这个概念是活的、变动不居的,不是死的、先验的,说克隆动摇了人的价值,这个假定本身就很可疑。人类所担心的克隆人,我看实际的问题并不在此,没有必要惊慌失措。其实如果要说到人的唯一性、自我性,最危险的恐怕还是人的知识思想上的克隆、心理精神的克隆,思想精神的一致所导致创造性的匮乏,比肉体、生理上的克隆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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